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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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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諦伽就是在世佛陀。沈秀雙手合十, 感激著他。感激著感激著,疲憊的四肢開始催促她趕緊休息入睡。她打打呵欠,睡將過去。

另一帳篷裏, 諦伽盤坐於蒲團上,邊上點著蓮花佛燈,膝蓋上放著佛經。

他念著佛經, 念著念著,沈秀的面龐出現在他面前。他耳朵一紅, 若染上了胭脂。

下一刻,他有些痛苦地繃緊下頜, 開始念金剛經, “凡有所相,皆為虛妄。”

另一帳篷裏,一位名喚摩尼的僧人也在念念金剛經。念著念著, 他腦子裏又出現了一道纖瘦的人影。

“佛祖在上……”摩尼有些惶恐地拜了下佛祖。

我佛不禁欲,但卻嚴禁邪淫之欲。喜歡男人, 喜歡同性, 便是邪淫中的邪淫, 是罪不可赦之罪!

他對一位男子,一位漢族男子動了欲, 便是動了邪淫之欲。他破了戒, 犯了大錯,犯了大罪!

他懊悔,悔恨, 他懺悔, 痛苦,又自我厭棄, 自我怨恨起來。

自己竟是這樣一個邪淫之人!他跪地,痛苦地向佛祖懺悔。

懺悔著懺悔著,他心裏不受控制地生出一個念頭來。

若那位漢人,是女子就好了。若那位漢人是女子,他對他動欲,便不算破戒,不算犯罪,不須向佛祖懺悔。

若那位漢人是女子,他就可以娶……想到這裏,他渾身一顫,繼而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。

他在想些什麽!他生出邪淫之欲,竟又生出了邪淫之念!

“我該死!我真是該死!”這位自覺罪大惡極的僧人,狠狠扇著自己。

其他幾位僧人也在帳篷裏向佛祖懺悔。

“古蘭朵,我好像聽見巴掌的聲音。”侍女達娜豎著耳朵,對古蘭朵道。

古蘭朵才沒註意什麽巴掌不巴掌,此時風沙停了些,她悄悄打開帳篷,去瞟對面的帳篷。

對面帳篷裏,住著她愛慕的男人,龜茲國的王家勇士伊拉瓦。她愛慕著他,卻也知道,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,是配不上王家勇士的。

思及此,她有些沮喪地耷拉下肩膀。她只盼殿下此次去盧戎國傳經能傳得更久一些,這樣她就能與伊拉瓦待的時間更久一些了。

古蘭朵心心念念的伊拉瓦,正在做俯臥撐。

做俯臥撐做到大汗淋漓後,他躺下來。一躺下來,一股深深的罪惡感便迅疾爬升而上,如一只一只螞蟻在皮膚上攀爬,又癢又惡心。

他起身,繼續做俯臥撐。做到筋疲力盡,再也擡不起手指時,他仰倒,不停在嘴裏念佛祖。

他並非僧人,但也信佛。龜茲是佛教聖地,王室信佛,幾乎全民信佛。雖月神教至高無上,但佛教才是龜茲的大眾教。

是以,他並非僧人也信佛教。雙手合十念了佛主在上之後,他想了一下,食指中指並攏,放在額心,“月神在上,伊拉瓦並非喜歡男人,我只是……我可能是太久沒開葷了!我可能是憋太久了!”

我並不喜歡男人。伊拉瓦這樣對自己強調。他一定是憋太久了,所以才對一個男人起了欲念。

都怪那個漢人長得太矮小纖瘦,很像女人,所以他才被羊油蒙了心!

都怪那個漢人!他重重一哼!

翌日清晨。沈秀打著呵欠醒來。她昨日睡得早,也起得早,這會子天剛涼,空氣裏涼颼颼的。她披上厚衣,走出帳篷。

風沙早已停歇,外面“風平浪靜”。

一走出帳篷,沈秀便聽到隱隱約約的念經聲。僧人早起誦經,天還未亮就已經起來誦經了。

帶刀的西域侍衛在餵駱駝。見她出來了,紛紛看過來。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,也上去餵駱駝。

伊拉瓦見沈秀走過來,想起她對他作的孽,他在心裏重哼一聲。面上帶上冷意,但她越靠近,他就越破功,臉上的冷意一點一點破裂。

“你好。”沈秀揚起笑,“我可以幫你餵駱駝嗎?”

伊拉瓦不知她在說什麽,但她的意思他明白。畢竟她指指草,又指指駱駝,意思很明顯。

他才不想理她,可他的動作先他的大腦一步,已經把糧草遞給了沈秀。

“謝謝。”沈秀接過糧草,坤起幾根,餵給駱駝。

駱駝歪嘴嚼著糧草,大眼珠亮晶晶,很是呆萌可愛。沈秀摸摸駱駝的腦袋,頰邊笑窩深陷。

觸及她的笑顏,伊拉瓦雙目發直,一股沖動直沖腦門。等他意識過來時,他已經回了帳篷。

不多久,他返回來,遞給沈秀一個東西。

“這是……腰鏈?”沈秀訝異,“給我?”

他直接把腰鏈放在她手上。

腰鏈,漢人不怎麽戴這玩意兒,然西域男男女女皆戴腰鏈。

沈秀端詳手裏的腰鏈。這腰鏈上綴著琉璃寶石,一看價值就不菲,乃極極上等的腰鏈。

他把這玩意兒給她幹什麽?讓她看看好不好看?或者是在他面前炫耀?

她拿著腰鏈,豎起拇指,表示表鏈很好很漂亮。

她豎起大拇指誇讚,伊拉瓦嘴角控制不住上揚。這腰鏈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珍品,她定會喜歡。

接著,見她把腰鏈還給他,他上揚的嘴角一僵。

“給你的!”他說。

沈秀聽不懂。好了,他炫耀完了,她得餵駱駝了。她直接把腰鏈塞到他手上。

伊拉瓦瞠目,他直接彎腰,把腰鏈扣在沈秀腰上。

沈秀:“?”

他該不會是,要把這玩意兒送給她吧?

她幹巴巴地拉了下腰鏈,做出贈予的姿勢。

他點頭。

還真是送給她的?這腰鏈這麽珍貴,他就這麽輕易地送給一個陌生人?沈秀不知他是家裏太有錢,還是太傻。

她怎麽能要?她解下腰鏈,再次還給他。

他沒接過去,他背過身,仿佛是很生氣。

“哎你這……”沈秀不管了,把腰鏈放在他肩上,拔腿就跑。

跑進帳篷裏,她拍拍胸脯。西域人,真是又善良又熱情又慷慨。當然,那些沙匪除外。

想起沙匪,便又想起謝扶光,沈秀心頭一顫。若謝扶光還活著,他追過來追她的話,他們會不會走同一條路?他們會不會在路途上遇見?

她看了看地毯上的面巾與頭紗。只要她穿上諦伽侍女給她準備的衣衫,再戴上頭紗面紗,把臉遮了個全,謝扶光不一定能認出她來。

但謝扶光會吐火羅語,若他遇到諦伽的隊伍,問了一嘴……沈秀只恨自己現在不會吐火羅語。不然她就可以向諦伽訴說自己被壞人謝扶光追殺的事。

她要怎麽告訴諦伽,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壞人在追殺她。遇到這個壞人後,千萬不要透露她的下落?

她也不會手語。就算她會,也不知他們懂不懂手語。不對,他們的語言不是一個體系的,手語也不是一個體系的,互不相通,根本就行不通。

苦惱地扶額,她只希望路途中不會遇見謝扶光。

這一邊,伊拉瓦拿著被退還回來的腰鏈,面色鐵青。

這人!這漢人!是不是不識貨!這條腰鏈,別人想要還得不到,他白白送她,她竟不要!

真是沒眼光!他罵罵咧咧,罵著罵著,他突然想到,她一定不知這條腰鏈有多珍貴。所以才拒絕他的。

一定是這樣。他為沈秀找到借口之後,便不再罵罵咧咧。

“你方才在幹什麽?”哈裏克扛著大刀走過來。

伊拉瓦快速收好腰鏈,“沒幹什麽。”

“呵,我可瞧見了,你方才是不是給那漢人送腰鏈了?你何時變得如此大方慷慨了?”

伊拉瓦心裏一虛,“我那是……我瞧他面善,覺得有眼緣,便想與他做兄弟罷了。”

“是嗎?”哈裏克挑眉。他在心裏嗤了聲。就伊拉瓦送的那玩意兒……可比不上他的東西好。

聞到食物的香氣時,侍女來喚沈秀出去吃早食。

她以為早食就是吃個幹糧餅子什麽的,但沒想到,早食有湯有餅有肉,還有水果。

沙漠裏趕路的人,能吃這麽好的早食,沈秀想,諦伽肯定是一個很有錢的和尚。

瞧他那細白的皮膚,那漂亮的紫羅蘭眼睛,他那通身的貴氣,說不定,他不只是有錢人,或許還是貴族王族什麽的。

侍女擺好小桌小凳,將早食擺好,請沈秀入坐。諦伽正在念供養咒,供養咒,僧人飯前需要念誦的咒。

等他念完咒,他側過眼角,請沈秀動筷。語罷他迅速轉過目光,不再看她一眼。

西域人用餐實行分餐制,屬於沈秀的兩個木碗裏,裝有羊肉湯,石榴葡萄幹抓飯,以及芝麻胡餅。

沈秀拿起勺子,專心致志用飯。熱乎乎的鮮湯,清爽微甜的抓飯,酥香可口的胡餅下肚,沈秀只覺整個人仿佛活過來了。

諦伽細嚼慢咽,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飯食,漸漸地,他的眼神偏轉,落在沈秀身上。

很快他轉過頭,默誦了金剛經後,繼續吃早食。

“殿下今早吃得很少。”達娜收拾餐桌時,低聲嘀咕,“是不是我今日做的早食不合殿下心意?”

古蘭朵:“但殿下並未對你做的早食有任何言語上的不滿?”

“那是因為殿下仁慈。”達娜說著,內心充滿對諦伽的仰慕。

她們的殿下,將將十三歲,便習得無邊佛法,他與佛陀一樣仁義慈悲。

“不過,那位漢人吃得倒是很多,看來他很喜歡我們龜茲的飯食呢。”達娜想到這裏,笑了笑,“我聽舅舅說,漢人吃不慣我們龜茲的吃食,他們漢人做的胡餅還是經過改良之後的胡餅,改良之後的胡餅他們才喜歡吃。只是他們漢人改良的胡餅,一點都不好吃。”

“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口味嘛。”

達娜擦著桌子,又道:“你說他吃那麽多,為何身板這麽小?他一個男人,還不如我們女人健壯!這樣的男人,如何能娶得妻子?”

“好像漢人都不怎麽高大,比不得我們龜茲男兒。還是我們龜茲男兒好,嫁人就得嫁龜茲男兒。”古蘭朵說著,註意力轉移到伊拉瓦身上。

伊拉瓦按著大刀,正望著沈秀的帳篷。他看沈秀的帳篷做什麽?古蘭朵疑惑著,肩膀被達娜一拍,“快點,收拾好了要上路了。”

收拾好後拔營上路,沈秀坐在駱駝上,握緊韁繩,緊緊跟在諦伽身邊。

她回望身後,身後侍女、僧人與侍衛緊隨。註意到他們個個高大健壯的身體,沈秀忽而想到,因種族原因,西域人在相同的年齡下,大多會比漢人要高大成熟些。

她是按照漢人的身高與面部成熟度來估量諦伽的年齡的,或許諦伽沒有十四五歲,他或許還要年輕一些?

她悄悄打量他。不知他到底年歲幾何?

駱駝踩進黃沙裏,快步前行。日頭漸漸升上來,日光也慢慢火辣起來。

沈秀扶好侍女給她的帽子,熱得直冒汗。她直接用袖子擦汗。

諦伽遞過來一方手帕。

繡著精致的佛家蓮花的絲綢手帕,她用來擦汗浪費了些,因而她沒有接過來,只舉舉衣袖,“我用這個擦。”

他便將帕子收回去。

走了一上午,隊伍停歇下來。

侍女將雞蘇熟水端給沈秀。雞蘇熟水裏有雞蘇,有紫蘇,還有柚花,喝下去十分甜爽清熱。沈秀坐下,慢慢飲水。一擡頭,便見諦伽又在誦經。

他無時無刻都在誦經,坐在駱駝上趕路時,他都在誦經。

真是一個勤奮刻苦的好孩子。她那還在上初中的侄子,應該與諦伽年歲差不多,她小侄子背個課文都活像要剮了他的命。哪裏會像諦伽這樣無時無刻都在習佛。

胡楊枯枝燃燒起來,飯食香味陣陣彌漫。沈秀坐在邊上,無聊之至,也跟著背起單詞之時,哈裏克坐了過來。

哈裏克一頭金發,笑容陽光燦爛,“嘿!”

沈秀回以一笑。哈裏克吞咽唾液。她笑起來真好看。比殿下還好看,比王後還好看,比公主還好看!

他腦袋暈乎乎的,直接摸出一顆明珠,“嘿,你瞧。”

熠熠生輝的璀璨明珠落入視野,沈秀眸光微亮,照例誇讚,“真漂亮。”

哈裏克問:“你喜歡嗎?”

當然,她聽不懂。他也知她聽不懂。他把明珠放到她手裏,“漢人兄弟,我想與你拜個把子!哎你聽不懂,等到了涼羌,我找一個會說漢語的人告訴你,我想與你拜把子。”

意識到哈裏克要把明珠送給她,沈秀詫異。她再一次感嘆這群西域人,還真是友善慷慨。

她不收,哈裏克也沒強迫她。他想,等到了涼羌,他倆拜了把子之後,她就會收下他的明珠了。

這顆明珠可是王上賞給他的,比伊拉瓦的琉璃寶石腰鏈可要珍貴多了!

吃過午食,一行人繼續上路。

沒走多久,大漠裏突然刮起狂風。

“保護殿下!”

“趴下!快趴下!”

狂風卷著沙拍到沈秀身上,險些把沈秀拍下駱駝。她迅速跳下駱駝,趴到地上。

下一刻,她面前一黑,帶著清幽蓮花香的袈裟蓋到了她背上。

“沈秀!”諦伽用袈裟蓋住她,將她緊緊護在身下。隨後對她說了一句龜茲語。

伊拉瓦眼疾手快,也拿身體蓋住諦伽,“殿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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